一炮定终身：“老公，你教一下怎么给孩子喂奶”

　　来龙是村子里人尽皆知的烂泥。

　　他二十五岁了，还在村里无所事事的晃悠，要不就去棋牌室。偶尔出去工地上搬砖，搬个三五天要休息个十天八天。村里人劝他，趁年轻多干点活存点钱。

　　他特别不屑的回，“存钱干啥用，我一个孤家寡人，挣点吃吃喝喝多美”

　　要说来龙本身挺可怜的，他是个孤儿，爸妈死的早，他是吃几个本家叔叔大伯家的饭长大的。

　　小时候，村里人经常会说，这孩子长大保不准要成大事的。

　　因为吃过苦的人大多数都勤劳能干。

　　没想到来龙却长歪了，长大后游手好闲，自暴自弃。

　　几个叔叔伯伯唠叨着他勤快些，好讨个媳妇。他都不放在心上。

　　几个长辈无奈，只得凑了两千块钱给几个名声响亮的媒婆送礼，让她们给来龙多上点儿心，物色个媳妇儿。

　　来龙二十七岁那年，媒婆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，比他大四岁，而且精神不是很正常，对方也交底交的很清楚，需要常年吃药来控制病情，不然发作起来可能会没有意识。以前从没想过嫁人，现在药物控制的还不错，很多年没犯过病了，加上女人父母年龄也大了，就想着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有人照顾。

　　来龙是不同意的，他一个人自由自在潇洒惯了，突然有个人他不适应不说，关键还是个精神不正常的，他还得照顾她，他图啥，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吗。

　　坚决不行。

　　几个叔伯可不由着他胡来，轮番拉着他说教。“依你来龙的条件，也只能找个这样的媳妇了，二十七了，人家家里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，你还光棍一条”

　　“你爸妈走的早，我们有责任给你安排你的人生，你娶个媳妇，再生个孩子，我们也算完成任务，你爸妈也瞑目了”

　　“你也该成个家收收心了，不娶媳妇，你准备咋弄，老了谁养你，死了连个收尸的都没有”

　　来龙抵不住一番番的轰炸，只能屈服。

　　结婚那天，几个叔伯凑钱大操大办了一场，摆了二十桌招待亲朋好友。

　　结婚第二天，来龙照样去村里的棋牌室，女人就跟在他后面，他走一步，她跟一步。

　　来龙没好气，“你跟我干啥，我要去看人打牌”

　　女人不说话，就拿眼睛盯着他，好像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。

　　“我说你听不懂我话是吗，我让你在家待着”

　　来龙继续走，女人还是跟着，来龙停下，她也停下，来龙拿她没办法，掉头回家。

　　来龙嘴里嘟囔，“狗皮膏药，真是够了”他没法去棋牌室了，屁股后面跟着这么一个玩意，打牌还带着新媳妇，人家不得笑话死。

　　女人说话不清楚，有点大舌头，但是又特别爱说话，就像小孩子学话的时候，说不清楚还说个不停。

　　来龙不爱搭理她，以前一个人在这三间破瓦房里，安静的耗子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能听清，现在满屋子都是她聒噪又可笑的声音。

　　“这是什么”

　　“饿了，要吃饭”

　　“来龙，来龙”

　　她爱叫他的名字，有时候说不清楚，叫的不知道是来龙，还是来农。

　　来龙实在是没办法，牌打不了了，干活去吧，毕竟多个人吃饭了。

　　他去了附近的工地搬砖，在工地干活，如果干一整天就记1个工时，如果干半天就记0.5个工时，从前，他都是干半天，下午休息，他说搬的腰酸腿疼，得回家睡觉休息休息。

　　现在他一想起来，回到家又得面对那个女人，头大的很，还不如搬砖。

　　工地上的人都觉得稀奇，来龙这家伙居然干了一整天的活，这可不是他的风格。然后大伙又揶揄他，娶了媳妇就是不一样，变个人一样。

　　下班时间到了，一群人推着自行车往家赶，快到村子的时候，远远的看到村口桥头有一个黑影，像一个人站在那里。

　　走近一看，不是别人，正是来龙媳妇。

　　大伙打趣，哎呦，这恩爱的，还管接下班。

　　“去，去，去”来龙轰开他们，一伙人骑着车飞快的走了。

　　“你咋还出来了，在家待着等着我就行了”来龙看着女人，打从结婚，他还没仔细看过她，认真一看，发现女人长的还不赖，怪齐整呢，而且衣服穿的也干净。如果不是精神不正常，看着呆呆怔怔的，估计更好看。

　　“来，上车吧，回家”来龙拍拍自行车后座。

　　那天来龙的自行车后座沉甸甸的，他的心里也满当当的。

　　后来每天，女人都在村口等着来龙，她不认识表，但是她根据太阳落山的程度来判断时间。

　　遇到下雨天，工地没法干活，来龙就会提早下班，她也知道，只要一看到下雨了，就打个伞站在村口等着。

　　来龙每次都交代她，让她在家等着，她不肯。

　　女人不会做饭，只会烧开水，炒菜，蒸馒头，擀面条这些，她做不来。

　　好在来龙一个人生活那么久，凑凑合合的能把饭做熟。

　　来龙每次下班回家后，就撸起袖子擀面条，女人就在一边看着他傻笑。她也想帮忙，就端起筐子摘菜，结果把能要的不能要的混在一起。

　　来龙看到哭笑不得，“你还是在一边等着吧”她又看着他傻笑。

　　一会一问，“该烧锅吗，饿了”

　　来龙嘟嘟囔囔，“饿，饿，饿，你来了之后，我可是比以前多干了多少活，”

　　嘴上说着，手上速度加快，“你一天到晚饿的挺快，再等等啊，面条马上擀好”

　　来龙不管说什么，女人就是看着他傻笑。

　　“好了，可以烧锅了”来龙话落，女人就跑到院子里抱来一堆干树叶塞到灶台里，然后对着灶台呼呼的吹气，她看来龙每次都是这样，一吹风，火就着起来了。

　　来龙不知该哭还是该笑，“傻媳妇，没点火呢，你吹到明年它也不会着啊”

　　女人还是傻笑，“饿了，我饿，要吃”

　　吃过饭，来龙去刷锅刷碗，女人跟在他后面说，“我来”她把“我来”含糊不清的说成“我牙”

　　不过来龙能听懂。

　　来龙说，“你一边看着吧”他可不敢让她刷锅了，她倒是会刷，但是看到锅里下过面条粘上去的东西，她就拿锅铲往上磕，有时候往地上磕，一个月磕烂两口锅。

　　来龙再也不敢让她刷锅了，这样下去，挣得钱还不够买锅呢。

　　女人会洗衣服，在水里用洗衣粉先泡泡，再揉巴揉巴，再拿到另一个盆里涮涮，最后搭到绳子上。

　　她做这些的时候，一个顺序都不能打破，做的井井有条，一板一眼。

　　一看就知道被训练出来的，是她出嫁前在家里，父母一遍一遍教她的。

　　虽然有时候洗的不够干净还皱巴，但是来龙穿着她洗的衣服，心里却像有微风吹过，暖暖的，窝心的舒服。

　　慢慢的，工友们发现，每次下班的时候，来龙都会买一个烧饼揣在兜里，一再追问下，原来是来龙下班见到女人的时候，女人总喊饿，想吃饭。他就买个烧饼，让她先垫垫肚子。

　　一年多后，女人连续几天早晨起来都在干呕，起初以为是吃了不卫生东西的事，这连着几天还不见好，吓的来龙赶紧带着她去了镇上医院。

　　检查完，医生喜笑颜开的对来龙说，“你媳妇怀孕了，已经两个月了”

　　来龙听到，大脑空白了一下，他像没听懂一样，脑子里反反复复过滤，怀孕了，怀孕了。

　　突然反应过来，“怀孕了，我要当爸爸了”

　　女人对怀孕没有什么意识，不懂这意味着什么，只是看到来龙很兴奋很开心，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了。

　　她也不自觉地跟着来龙咧开嘴巴笑。

　　女人还是和往常一样，喝井里的凉水，吃不干不净的东西，苹果什么的从来都洗不干净。

　　来龙怕这样对她身体不好，以前就叮嘱她，她从来不听，生气了就摔东西。

　　来龙怕刺激到她，不敢多说什么。

　　现在有孩子了，又怕影响到孩子，小心翼翼地跟她讲，“渴了要喝白开水，我给你倒在碗里的水”

　　女人还是生气，抓起碗就摔在地上，来龙不敢再说了，肚子里还有孩子呢，他只能苦笑忍着。

　　买一些好吃的哄着她，让她开开心心的。

　　来龙更节俭了，不仅每天都上工干活，而且烟也戒了，工友再让他，他一摆手，“以后家里等着吃饭的人更多了，抽不起了”

　　他四处问村里的大妈们吃什么对孕妇好，对胎儿好，还特别认真的拿个本子记下来，然后试着给女人做。

　　女人有个优点就是不挑剔，来龙做什么，她都愿意吃，还吃的特别香。

　　但是有一点不好，她爱吃辣条，每次有推三轮车来村里吆喝着卖辣条的，她就抽一张钱去买。

　　以前来龙随她去，但是现在总觉得辣条不卫生而且不健康。

　　他就买来豆皮自己学着做，做失败几次后，终于做出来凑合的，有个六七成卖的味道。

　　他就交代女人，吃他做的，不许再买了，还吓她，再买外面的，以后都不给她做饭吃了。

　　女人抓着他的手，喃喃自语，“我听话，我听话”

　　十月怀胎，女人生下了一个六斤多的大胖小子。来龙激动的嘴巴都合不上，他兴奋的跑去几个叔伯家报喜，“我当爸了，我有自己的孩子了，还是个男孩咧”

　　女人看着身边的孩子，问“这是谁”

　　来龙很耐心的回答，“这是咱们两的孩子，你是他的妈妈，我是他的爸爸”

　　女人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感觉，甚至连妈妈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。

　　刚开始，她不会喂奶，孩子哭的时候，她也不知道抱起来给孩子吃奶，就坐在一边看着孩子哭。

　　来龙找来大妈帮忙，大妈教女人喂奶，教了很多遍，她才勉勉强强的会把乳头塞到孩子的嘴里。

　　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吸吮，然后吃饱后熟睡的样子，忍不住偷偷的笑出声来。

　　孩子满月后，天气正暖，来龙下班的时候，女人就抱着孩子在村口等他。

　　来龙示意她推车回家，他抱着孩子，女人抱着孩子不撒手，说，“抱着累，你推车，你干活，辛苦”

　　来龙眼睛突然进沙子了一样，红了眼眶。

　　孩子出生后，女人发脾气的时候很少很少了，反而是对孩子寸步不离，虽然她精神上有问题，但是她心里已经明白孩子和她的关系。

　　她宝贝着孩子，一刻都不想撒手，连来龙拉她赶集都不去，来龙想着把孩子给大娘看一会，他带女人赶集买身衣服，可女人死活不肯，说，“你买”

　　日子过得很快，来龙家的三间破瓦房翻新成了新平房。

　　女人的精神越来越正常了些，儿子也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了。村里没有幼儿园，只能送到镇上去。

　　来龙工地干活没法接送孩子，只能女人去送，她和孩子早上七点就出发，从村里的马路一路往镇上走，女人一手抱着孩子，一手挎着书包，累了就换换手，再累了就背一会。

　　她把孩子送进去之后，也不走，就在门口等着，等孩子放学后，再接着孩子回家，那时候镇上的幼儿园没有饭，中午需要回家吃。

　　女人又抱着孩子回家，做一些面条，她学会了做面条，面条是来龙提前擀好的，她添水拿鸡蛋煮熟就行。

　　她看着孩子大口大口的吃面条，开心的傻笑着，孩子吃饱后，她再背着孩子去学校。然后像上午一样，在门口等着孩子放学，两个人再一起回家。

　　就这样，无论刮风还是下雨，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。

　　那时候，电三轮开始在农村普及，来龙想让女人省力，攒钱也买了一辆，让女人学着骑，但是她总操控不好，还差点翻车，再也不愿意学了。

　　来龙想到村里有同样接送孩子的，就和人家商量，一个月付几十块钱车费，麻烦他捎带女人和孩子一下。

　　孩子有女人照顾，来龙很放心也省心，他现在干劲十足，只想着多挣钱给女人多买点好吃的，给孩子多买点好吃的，把他们这个小家过好，过滋润，过幸福。

　　是女人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和责任，从第一次她在村口等他下班的那一刻开始，他的心已经在慢慢融化。

　　从前他习惯了一个人生活，一个人做饭，一个人吃饭，结婚后，他做饭的时候，女人一直陪在他身边，催着他，随时等着拿树叶烧锅，尽力在帮他分担家务，他心里怎么会不感动。

　　有个人作伴真好，说不出来的温暖和踏实。

　　他自己都不会想到，结婚后，他会从那么一个懒惰散漫的人，变成积极上进的人，这一切要归功于女人，是她让他想要呵护她，照顾她。

　　女人虽然精神有问题，但是她是个实在的人，是个识好歹的人，也许是因为精神有问题，所以她认准一个人就是认准了，就是相信，就是依赖。就是愿意风雨无阻的天天等着他。

　　她的出现，改变了来龙的为人，来龙也改变了她，他们互相成就。

　　也许在别人眼里，他们仍然穷，仍然有精神病。但是他们心里一定是幸福的。